第一個問題:
問:治療師的功能是什麼?
奧修:
治療師並非真的是一個治療師,因為他並不是一個“做者”(doer)。治療透過他發生,他只要將他自己虛無化。成為一個治療師事實上是意味著成為不存在。你越少,治療的效果就越好,你越多,那個通道就越被阻塞。神或整體或不論你喜歡稱之為什麼,那個就是治療師,整體就是治療師......
一個生病的人只是在他自己和整體之間發展出一些障礙,因此有某些東西失去了連結,治療師的功能就是將那個連結再度恢復,但是當我說治療師的功能就是將那個連結再度恢復,我並不是意著治療師必須做些什麼,治療師只是一個媒介的功能,真正的做者是神或整體。
醫生並不是一種普通的職業。醫學並非只是一種科技,因為它涉及人。你並不是在修理機器,它並非只是技術的問題,它是一個很深的愛的問題......
你是在處理人的問題和他們的生命,那是一個複雜的現象。有時候一個人可能會犯錯,而那些錯誤可能導致某人生命的喪失,所以,當你在從事醫療工作的時候必須處於一種很深的靜心狀態,要帶著人性、謙虛和單純的心境。
那些做醫療就好像在做工程的人並不適合當醫生,他們不是適當的人選,那些沒有同時顧及身體和心理兩方面的人並不是適當的人選,他們將會在對人類施以手術時就好像機械師在修理車子一樣,他們不會去感覺病人的心靈層面。他們不會去治療那個人,他們只會治療那個症狀。當然,他們可以很確定,技術人員總是可以很確定。
但是當你涉及人的問題,你就沒有辦法那麼確定,遲疑是很自然的,一個人一定要三思而後行,因為它涉及寶貴的生命——那是我們沒有辦法去製造的,一旦生命喪失,它就永喪失了——那是一個獨一無二的個人,不能取代的,跟他同樣的一個人從來沒有存在過,跟他同樣的人將來也不會再有,你是在玩火,因此會覺得遲疑是很自然的事。進入它!帶著無比的謙虛進入它,對病人要有很深的崇敬,當你在治療他的時候,要變成一個神聖能量的媒介,不要變成一個醫生,只要變成一個神聖治療能量的媒介——只是工具性的。讓病人存在,對病人要非常崇敬,不要像對待東西一樣來對待他,讓神存在,帶著深深的祈禱,讓神流經你而到達病人。病人在生病,他沒有辦法跟神連結,他已經掉到很遠的地方去,他已經忘掉如何治療他自己的語言,他處於一種危急的狀態,你不能夠責備他,他處於一種無助的狀態。
如果一個健康的人變成一個媒介,他可以有很大的幫助,如果那個健康的人同時是一個有知的人,那又更好,因為神聖的能量只能給你非常細微的暗示,它們必須透過你來解碼。如果你知道醫學,你很容易就可以解碼,那麼就不是你在對病人做任何事,而是神在做它。你使你自己對神敞開,你應用上你所知道的一切知識,那是神的治療能量加上你的知識在幫助,她從來不會有所傷害,“你”才可能會有所傷害,所以要拋開你自己,讓神存在,進入醫學,同時繼續靜心。每一個人都能夠變成一個治療師。治療就好像呼吸一樣,是很自然的。有人生病了,那意味著他喪失了治療他自己的能力,他已經不再覺知到他自己治療的源頭。治療師是要幫助他再度取得那個聯繫。那個源頭跟治療師取得治療能量的源頭是同一個,但是那個生病的人已經忘掉怎麼去瞭解它的語言。治療師跟整體有一個關係在,所以他能夠變成一個媒介。治療師去碰觸病人的身體,他變成病人跟那個源頭之間的聯繫。病人已經不再直接跟那個源頭連結,所以他變成間接連結。一旦那個能量開始流動,他就被治好了。
如果那個治療師的確是一個有瞭解的人......因為有可能你會變成一個治療師,但你或許並不是一個有瞭解的人。有很多治療師繼續在做它,但是他們並不知道它是怎麼發生的,他們不知道它的運作過程。如果你也能夠瞭解,你不但可以幫助病人被治好,你也能夠幫助他覺知到治療從那裏發生的源頭。所以,不僅他目前的病可以被治好,他同時也可以預防未來的病,那麼那個治療就很完美,它不但可以治療,同時還可以預防。
治療幾乎變成是一種祈禱的經驗,一種對神、對愛或對整體的經驗。
第二個問題:
問:我目前從事治療工作,我想要知道你對“如何將病人照顧得最好”的看法。各種宗教一直都在說:“對病人要有愛。去醫院,蓋醫院,服務窮人。”請你評論。
奧修:
似乎所有的宗教都在關心病人和窮人。沒有人在關心你,關心你的財富、你的偉大和你的壯麗。
我要告訴你:除非你愛你自己,除非你找到你自己的財富和你自己的高處,否則你無法跟任何人分享你的愛。當然,那些生病的人需要照顧,但是他們並不需要愛,這一點必須加以瞭解,因為基督教將它看成是一個普遍被接受的真理——認為去愛病人是最偉大的宗教情操,是最具心靈品質的事情,但是它完全違反心理學和違反自然。當你去愛病人,你並不是在幫助他的病情恢復,因為他一健康起來就沒有人會再愛他了。生病是很好的藉口,可以吸引別人來愛他。
你或許曾經看過這樣的情形,但是你並沒有去想它。太太整天在家裏工作,身體好好的,但是當她從窗戶望出去看到先生回來,她就立刻躲進被窩裏。她的頭在痛,因為除非她有頭痛,否則先生不會對他表示任何愛。但是如果她有頭痛,先生即使不太願意,也會坐在她的旁邊,按摩她的頭,表現出一些假的愛,講一些甜言蜜語。好幾個月以來,他都沒有叫過她“親愛的”(darling),但是當她有頭痛的時候,他就必須叫她“親愛的”,那就是她所想要聽到的:“我愛你,不只是今天愛你,我將永遠都愛你。”
當你的小孩生病的時候,你就愛他們,這是很奇怪的,你不瞭解一種簡單的心理連結——生病和愛變成被連結在一起。每當小孩需要你的愛,他就必須生病。誰會去管健康的小孩?誰會去管健康的太太?誰會去管健康的先生?愛似乎變成是某種像醫藥的東西,只有病人才需要。
我想要很清楚地告訴你:好好地照顧病人,但是永遠不要向他表示你的愛。照顧病人跟愛是完全不同的兩回事。要成為漠不關心的,因為頭痛並不是什麼大不了的事。好好地照顧病人,但是要避免那些沒有實質的甜言蜜語,而以一種非常實際的方式來照顧。給他醫藥,但是不要顯示愛,因為那是危險的。當一個小孩生病,你要照顧他,但是要完全漠不關心。要讓小孩了解說他不能夠藉著生病來勒索你。整個人類都在互相勒索。生病和老年幾乎已經變成了需索無度的藉口,“你必須愛我,因為我在生病,因為我已經老了......”
當某人生病,你就向他表示你的愛,那是一般人所遵循的模式。即使你生氣,你也不會對生病的人生氣。對於一個生病的人,即使你不覺得有任何愛,你也會向他表示你的愛,如果你無法表示你的愛,至少你也會同情,但這些是危險的,非常違反心理學上所發現的內容。
你應該愛你自己,不要去想說你是否值得。你是活的,那就是足夠的證明說你值得愛,就好像你值得呼吸一樣。你不會去想說你是否值得呼吸。愛對靈魂是一種很微妙的滋潤,就好像食物是對身體的滋潤一樣。如果你對你自己充滿愛,你就可以愛別人,但是要愛那些健康的人,要愛那些強壯的人。
照顧生病的人,照顧老年人,但照顧跟愛是完全不同的兩回事。愛和照顧之間的不同就好像母親和護士之間的不同。護士是照顧,而母親是愛。當小孩生病的時候,母親最好是變成一個護士會來得更好。當小孩健康的時候,要盡可能給他更多的愛。讓愛跟健康、力量和聰明才智聯繫在一起,那將能夠對那個小孩漫長的一生有幫助。
第三個問題:
問:我是一個心理治療師,靜心能夠對我治療病人的工作有幫助嗎?
奧修:
一個心理治療師比其他任何人都更需要靜心,因為就某方面而言,你的工作是危險的。除非你很鎮定、很寧靜,除非你能夠保持不被周遭所發生的事影響,否則它是非常危險的。心理治療師發瘋的比率比從事其它任何行業的人都來得高,心理治療師自殺的比率比從事其它任何行業的人都來得高,這是值得深思的一件事。那個比率真的很高,有兩倍的人自殺,那顯然表示那個行業充滿了危險。它的確如此,因為當你在處理一個心理上受到打擾的人、心情一團糟的人,他會經常散發出一種震動,他繼續在向你丟出他自己的能量或是他負面的波動,而你必須去聽他講。你必須很專心地聽,你必須關心他,你必須愛他,對他慈悲,唯有如此,你才能夠幫助他。他經常排放出負面的能量,而你在吸收它。事實上,你越是專心聽他講,你就吸收得越多。
常常跟那些神經症或心理症的人在一起,你就會在不知不覺當中開始想,人類就是這樣。我們會漸漸變成像跟我們在一起生活的人,因為沒有人是一個孤島,所以如果你跟悲傷的人在一起,你就會變得悲傷。如果你跟快樂的人在一起,你就會變得快樂,因為每一件事都具有傳染性,神經症會傳染,自殺也會傳染。
如果你生活在一個非常覺知的成道者身邊,那麼某種在你裏面的東西就會開始反應于這個更高的可能性。當你跟那些非常低的、不正常的人生活在一起,某種在你裏面病態的東西就會開始跟他們關連,或是去符合他們,所以,就某方面而言,持續有生病的人圍繞在你的周圍是很危險的,除非你能夠保護你自己,而能夠保護你的莫過於靜心。這樣的話,你就可以給出更多而仍然保持不受影響,你就可以幫助更多,因為你的能量越高,幫助的可能性就越大,否則心理治療師和被治療的人就幾乎是站在同樣的基礎上,或許在程度上有一些差別,但是那個差別太小了,根本就不值得一提。
心理治療師很容易發瘋,只要稍微推一下,或是發生了一些意外的事情,他就很可能無藥可救了。那些患有神經症的人並非永遠都會保持這樣。就在兩天之前,他們是正常的人,他們也能夠再度恢復正常,所以正常和不正常並不是品質上的差別,而只是數量上的差別:九十九度,一百度,或一百零一度——就是那種差別。
事實上,在一個較好的世界裏!每一位心理治療師都必須在靜心方面接受很深入的訓練,否則不准他執業。這是能夠保護你自己,使你自己不受傷害的唯一方式,這樣的話,你也才能夠真正幫助別人,否則甚至連最偉大的心理治療師或心理分析學家就某方面而言也會變得對人類很失望……甚至連佛洛依德也是加此。在經過了一生的經驗之後,他說:他無法對人保持希望,他感到很失望。跟那些生命搞得一團糟的人生活在一起四十年,他的反應是很自然的,他對人類唯一的經驗是那些發了瘋的人。漸漸地,他對人類的看法開始變成好像不正常就是正常,好像人一定會患神經病,好像在人裏面自然就會有某些東西把他變成神經病。
所以,在最好的情況下,所謂健康的人只不過是更能夠適應社會一些,就這樣而已。“適應”變成了健康的標準,但事情是不可能如此的。如果整個社會都是發瘋的,而你可以去適應它,你也仍然是發瘋的。事實上,在一個瘋狂的社會裏,一個沒有發瘋的人將會覺得非常不適應,真正的情形就是如此。
當一個耶穌走在這個世界上,他是不適應的。我們必須將他釘死在十字架上,他是這麼陌生的一個人,我們無法忍受他。我們並沒有顧慮到他,我們只是在顧慮我們自己。因為他的“在”,只有兩件事是可能的——或者是他發瘋了,或者是我們發瘋了,不可能雙方都是健康的。我們有很多人,而他只是單獨一個人,當然我們會殺死他,他不可能殺死我們。當一個佛走在世界上,他看起來很奇怪!一個健康的人,一個真正自然而且正常的人,走在一個不正常的世界裏。
所以佛洛依德下了一個結論說人類沒有未來。最多我們只能夠希望說人可以適應社會的模式,就這樣而已,但是人不可能成為喜樂的。就這整個事情的本質來講,他不可能如此。為什麼要下一個這麼悲觀的結論?因為他的整個經驗。
佛洛依德的一生是一個有很多瘋子的漫長的惡夢,是一個與瘋子為伍的惡夢,漸漸地,他本身也變得不正常,他並不是真正地健康,他並不是一個喜樂的人,他從來不知道什麼是完整。他會害怕一些小事,害怕得很厲害,以致於看起來很荒謬。他害怕死亡。如果有人談到鬼,他就會開始冒冷汗。他有兩次暈倒,因為有人談到死亡!這似乎是一個非常不平衡的頭腦,但是就某方面而言,它是可以被解釋的。他一生都保持神智健全,沒有發瘋,這就是一項奇蹟。
威爾罕姆雷克(WilhelmReich),一個最具穿透力的心理治療師,他發瘋了。他發瘋而別人沒有發瘋的唯一原因就是:因為他真的是非常具有穿透力。他具有一種真的很深的才能,可以進入到事情的最根部,但那是危險的。佛洛依德、雷克和其他類似的人,他們的一生都顯示出一件事:如果他們在靜心方面有接受很深入的靜心,整個世界都將會變得不同,那麼這些神經病的人就不會變成標準。
或許要成為一個佛陀是非常困難的,但他就是模範。一個正常的人就是一個接近模範的人,它與適應無關。一個人會更接近完整、快樂和健康等觀念。
第四個問題:
問:擔任治療師的角色對我自己的心靈成長會有危險嗎?
可不可能一方面幫助別人,而同時還是讓我自己的自我融解?我覺得在我裏面有一個微妙的抗爭——一個清楚的部份和另外一個不想要清楚的部份在抗爭。
在你的教導之下,我學習到當我使用我的能力去看時,不要去支配別人,但我是否仍然在支配我自己?
奧修: 治療師的角色是一件非常細微,而且非常複雜的事。
首先,治療師本身也跟他想要去幫助的病人一樣,正在遭受同樣的問題之苦。治療師只是一個技術人員,他可以假裝說他自己是一個師父,或是欺騙他自己說他是一個師父!那是成為一個治療師最大的危險。但是只要有一些瞭解,事情就會變得不一樣。
首先,你不要以幫助別人來思考,那會讓你覺得你是一個救世主或是一個師父,這樣的話,自我就會再度從後門進入,你變得很重要,你是團體的核心,每一個人都尊敬你。
拋棄幫助別人的概念,不要用“幫助”,而要用“分享”。你分享你的洞見,分享一切你所擁有的。來參加團體的成員並沒有比你更低劣,治療師和被治療的人乘坐著同一條船,治療師只不過是多了一些知識,要很清楚地意識到“你的知識是借來的”這個事實。一個片刻都不要忘記說任何你所知道的還不是你的經驗,這將能夠幫助那些來參加你團體的人。
人是一個非常微妙的運作機構,它對雙方同時運作:當治療師開始變成師父,他就不是在幫助,而是在摧毀參加者裏面的某些東西,因為參加者也是只會學到技巧。在治療師與參加者的互動之中將不會有愛心和分享的友善,將不會有信任的氣氛,而只是“你懂得多一些,我懂得少一些……只要我多參加幾個治療團體,我也能夠知道得跟你一樣多。”
漸漸、漸漸地,參加者本身也會開始變成治療師,因為治療師不需要學位,至少在很多國家裏面是如此。在少數幾個國家裏,他們開始抓那些沒有被接受的治療,只有在治療學、心理分析和心理治療方面有拿到學位的人才能夠在治療團體裏面幫助別人。
這項要求將會普及到世界上幾乎所有的國家,因為治療已經變成一項生意,由那些不合格的人在控制。他們知道技巧,因為技巧是可以學習的,多參加幾個團體,他們就知道了所有的技巧,然後他們就可以設計出他們自己的技巧。但這種情形是控制不了的。
但是我們要記住:當你一開始扮演幫助者的角色,那個被幫助的人將永遠不會原諒你。你傷到了他的自尊,你傷到了他的自我,那並不是你的意圖,你的意圖只是想要膨脹你自己的自我,但是唯有當你傷到了別人的自我,你才有辦法膨脹你的自我。你無法不傷到別人就膨脹你的自我。你那個較大的自我需要更多的空間,這樣的話,別人就必須縮小他們的空間和他們的人格來跟你共處。
打從一開始就必須成為一個真實的、具有愛心的人,我認為這一點是絕對需要的,沒有比愛心更具有治療效果的。技巧能夠有所幫助,但真正的奇蹟是透過愛而發生的。愛那些來參加的人,同時成為他們之中的一員,不要裝出一副你比他們更高或更神聖的樣子。
從一開始就要弄得很清楚:“這些是我所學到的技巧,有一些是我的經驗,我將給你那些技巧,同時我會分享我的經驗,但你們不是我的門徒,你們只是一些有需要的朋友。我有一些瞭解,不多,但是我可以跟你們分享那些瞭解,或許你們之中有很多人也有你們來自不同領域和不同方向的瞭解,你們也可以分享你們的經驗而使這個團體變得更豐富。”
換句話說,我所說的是一個全新的治療觀念。治療師只是一個協調者,他只是試著使團體變得更寧靜、更平安,他保持注意不要使事情弄錯,比較像是一個監護人,而不是一個師父。同時你也要弄清楚:“當我試著在分享我的經驗,我也是在學習。當我在聽你們講話,它不只是你們的問題,它同時也是我的問題。當我在說些什麼,我不只是在說它,我同時也在聽。”
要特別強調清楚,你並不是什麼特別的人。這個話必須在團體一開始的時候就說清楚。當團體進人到比較深的部份在探索的時候,這個概念必須被繼續保持。你只不過是一個較為資深的人,你只不過是多走了幾步路。如果這樣的認知沒有繼續被保持,你將無法幫助別人。他們將會學到那個技巧,他們自己也會變成治療師。世界上有足夠的傻瓜,有五十億的傻瓜,他們將會找到他們自己的跟隨者。這是人類的一個弱點:當人們開始尊敬你,你就開始認為:“如果人們尊敬我,我一定有什麼偉大的地方。”他們陷入困難,他們正在遭受人類的脆弱之苦,但你也是一個人,犯錯是完全合乎人性的,不要有任何譴責,要帶著高度的愛,幫助他們敞開他們自己,唯有當你敞開你自己,這件事才可能。
我瞭解到一個奇怪的事實:陌生人可以互相告訴對方一些他們從來不跟熟人講的事。在火車站你碰到一個人,你不知道他的名字,你不知道他要去哪裡,你也不知道他從哪裡來,但是你們就開始分享。我在印度境內不停地旅行長達二十年之久,一直看到一個奇怪的現象:人們將秘密告訴陌生人,因為那個陌生人不會利用這個來占他的便宜。下一站一到,那個陌生人就走掉了,或許你以後就再也看不到他了,他不會想要去破壞你的名譽或什麼,相反地,分享你的秘密、你的弱點和你的脆弱反而會使別人對你更有信心、更有愛心、更信任。你的信任挑起了他們對你的信任,當他們看到你是那麼地天真、那麼地敞開、那麼地友善,他們也會開始敞開,這是一種連鎖反應。
但治療團體並不是重點,它只是起點,它是在為靜心作準備,就好像靜心是在為成道作準備一樣。如果你把事情的來龍去脈瞭解得很清楚,你將會發覺它並不困難,你將更能夠去享受參加那個團體,因為那個團體將能夠隨著你而進入到更深。你將不只是團體裏面的一個老師,你同時也是一個學習的人。紀伯倫的先知愛爾馬斯塔伐有一段很美的描述。當有人問說:“請你告訴我們一些關於學習的事。”他說:“因為你們問了,所以我才說,但是要記住:當我在說的時候,我也是跟你們一樣在聽.....”
愛那些來參加你的團體的人,按照他們現在的樣子來愛他們,而不是按照他們應該成為的樣子來愛他們。他們在他們的一生當中受盡了各種宗教、政治、社會、神學或哲學的領導人之苦,那些人只有在他們願意跟隨的時候才會愛他們,只有在他們按照他們的觀念去塑造出他們自己的形象時才會愛他們。唯有當你完全抹煞你自己,完全瓦解你自己,並按照他們的觀念來塑造你自己,他們才會愛你。
所有的宗教都對人類做這樣的事,沒有一個人能夠倖免於這樣的傷害,而這些人還有意識地認為他們是在幫助。他們給了你一些理想、意識形態、原則或戒律,同時帶著一種固定的態度說他們想要幫助你,否則你將會走入歧途,他們無法信任你的自由,他們無法尊重你的尊嚴,他們把你貶低得很厲害,但甚至沒有人抗議。
我想起我的一個朋友,他是一個偉大的醫生,他曾經講過一段話。我不知道他現在是否仍然活著,最近六年以來,我都沒有聽到任何關於他的消息。他是在我搬到孟買和普那之前所居住的那個城市裏最有名的醫生,他曾經告訴過我:“我在這一生當中所經驗到的是:醫生的功能並不是在治療病人。病人會治癒他自己,醫生只是給他一個愛的環境,給他希望。醫生只是給他信心,並恢復他活得更久的渴望。一切他所使用的醫藥都只是次要的幫助。”但是如果那個人喪失了生存的意願,他畢生的經驗告訴他說沒有一種醫藥能夠有所幫助,也沒有其它辦法能夠有所幫助。
治療師的情形也是一樣,治療師並不是那個去治療人們心理疾病的人。他只能夠創造出一個愛的環境,在那個環境之下,他們可以打開他們被壓在無意識底下的想像、以及他們的壓抑、幻想和欲望等,而不必害怕說會被取笑,他們可以非常確定說所有的人都會對他們抱以慈悲和愛。整個團體都必須以一個治療的情況來運作。
治療師只是一個協調者,他將那些心理上受打擾或生病的人聚集在一起,並注意保持使整個事情不至弄錯。如果他能夠用某種概念、某種洞見或一些觀察來支持他們,他必須永遠都要講清楚:“這只是我的知識,而不是我的經驗。”——除非他的確有經驗過那樣的事。
如果你很真誠、很真實、很誠實,你將永遠不會掉進變成一個師父或是一個救世主的陷阱,那是很容易掉進去的。當你變成一個師父或一個救世主————而你不是——你甚至不是在幫助那些人,你只是在利用那些人,利用他們的弱點和他們的麻煩。
全世界的整個心理分析運動是所有事情裏面最具剝削的實驗。沒有人得到幫助,每一個人都受到了很大的剝削。沒有人受到幫助,因為心理分析學家或心理治療家……心理學有很多分支,但是他們都做了同樣的工作:他們把你貶為病人,而他們是醫生。
問題是,他們也在遭受同樣的疾病之苦。大概是一年兩次,每一位心理分析師都到另外的心理分析師那裏去接受幫助。這是一個很大的共謀。聆聽了各色各樣的瘋狂,除非你已經超越了頭腦以及由頭腦所引發出來的問題,否則你自己也會發瘋。你將會染上你的病人正在遭受的問題。不是你把他們治好,而是他們使你生病,但是那個責任應該歸到你自己身上。
將愛心、敞開和真誠帶進來,在他們開始敞開他們的心門之前——他們的心門一直都是緊緊地封閉著的,好讓別人不知道他們的問題,心理治療師的第一個功能就是敞開他自己的心,好讓他們知道說他也是跟別人一樣都具有人性的弱點。他也是在遭受同樣的弱點之苦——同樣的色欲、同樣的權力欲和同樣的金錢欲望。他也是在遭受同樣的痛苦和焦慮,遭受死亡的恐懼。
完全將你的心敞開來,那將能夠幫助別人來信任你,那將能夠讓別人覺得你不是一個偽裝者。救世主、先知、使者和聖人的時代已經過去了,在今日的世界裏,他們之中沒有一個是可以被接受的。在現在這個時候,如果他們之中的任何一個人再度出現,人們甚至不會用石頭來丟他致死,人們只會嘲弄他,人們只會告訴他:“你大愚蠢了,你可以拯救所有的人類這個概念是瘋狂的。先拯救你自己,然後我們就會看到你的光、看到你的壯麗、看到你的燦爛。
信任是自己發生的,它不是可以被要求的,它的來臨就好像一陣新鮮的微風從山裏吹過來,或是一個潮浪從海洋湧過來,你不必為它做什麼,你只要在正當的時間和正當的地點保持敞開,具有接受性。
除了你自己之外沒有人能夠拯救你。我要告訴你:要成為你自己的救世主。但幫助是有可能的,只是它有一個條件:它是隨著愛而來臨的,它是隨著感激而來臨的,感激說:“你願意信任我,而把你的心打開。”
治療師的功能的確非常複雜,但是有很多傻瓜在做它!那個情況幾乎就像是屠夫在動外科手術,他們知道如何切割,但是那並不意味著他們可以變成腦科手術專家,他們可以殺牛或其它各種動物,但他們的功能是在服務死亡,而治療師是在服務生命,他必須藉著自己去經歷生命,藉著進入他內心深處的寧靜,來創造出肯定生命的價值。
你越深入你自己,你就越能夠達到別人的心。它剛好是相等的......因為你的心和別人的心並不是非常不同的兩樣東西。如果你能夠瞭解你的本質,你就能夠瞭解每一個人的本質,那麼你就了解說你也曾經是愚蠢的,你也曾經是無知的,你也曾經墮落過很多次,你也曾經犯過很多次違反你自己和違反別人的錯,所以如果別人還在犯錯,那是不需要譴責的。他們必須變得有覺知,然後自己去弄清楚,你不應該以某種架構來塑造他們。
那麼成為一個治療師就是一件令人喜悅的事,因為你能夠知道人的內在,那是生命最秘密、最隱蔽的地方。藉著知道別人,你就可以更知道你自己,它是一種良性循環。你對你的病人或是來參加你團體的人敞開,他們也對你敞開,那能夠幫助你更敞開,那也能夠幫助他們更敞開,不久之後就沒有治療師,也沒有病人,而只是一個互相幫助的具有愛心的團體。
除非治療師在團體裏面拋棄自我,否則他並不是一個成功的治療師,那是我的準則。
你說:“在你的教導之下,我學習到當我使用我的能力去看時,不要去支配別人,但我是否仍然在支配我自己?”它們並不是兩回事,支配就是支配,不論你是支配別人或是支配你自己都一樣。如果你在支配你自己,那麼以某種微妙的方式你也會去支配別人,它怎麼可能不是這樣?
首先你必須拋棄的並不是支配別人,因為還不確定他們是否會接受你的支配。首先你必須拋棄的就是你對你自己的支配。為什麼你自己要變成一個被監禁的人——用了很多努力在你自己的周圍創造出一個監獄——然後攜帶著它到處走?首先要學習自由的全然喜悅,學習一隻小鳥在廣闊的天空展翅飛翔的喜悅。你的自由將會變成對別人的蛻變力量。支配是非常醜陋的,將它留給政客去做,他們根本就沒有任何羞恥感。他們生活在臭水溝裏,但是他們以為他們住在皇宮裏。他們的整個人生都生活在臭水溝裏,他們生活在那裏,他們也會死在那裏。他們是首相、總統、國王或皇后。
有一次一個人問一個非常有名的埃及詩人:“世界上有多少個國王?”在那個時候……他說:“只有五個國王,其中一個在英國,另外四個在撲克牌裏。”現在它可以被改變成:有五個皇后,其中一個在英國,另外四個在撲克牌裏,但是他們並沒有多出些什麼,他們只是試圖要達成更多更多的權力來填補他們在內在所感覺到的空虛。
從外在來看,內在是空虛的,從內在來看,整個世界是空虛的,只有你的內在是洋溢的,但那個洋溢的東西是看不見的:你本性的芬芳、愛、喜樂、狂喜、寧靜和慈悲——沒有一樣東西是用眼可以看得出來的,那就是為什麼如果你從外在看,似乎每一樣東西都是空虛的,然後就會有一個很大的衝動產生:要如何來填滿它?——用金錢、權力、聲望或是藉著變成一個總統或首相。做些什麼來填滿它!一個人無法跟一個空虛的內在或一個中空的內在生活在一起。、
但是這些人並沒有進入到內在,他們只是從外在看,而這就是問題之所在:從外在你只能夠看到客體,而愛並不是一個客體,喜樂並不是一個客體,成道並不是一個客體,瞭解並不是一個客體,智慧也不是一個客體。一切在人的存在和生命中偉大的事都是主觀的,而不是客觀的,但是從外在你只能夠看到客體,那使你很想立刻用任何垃圾來填滿你空虛的內在。有些人用借來的知識來填補它,有些人用自我折磨來填補它——他們變成了苦行的聖人。有些人是乞丐變成首相或總統。到處都有內在空虛的人非常需要駕馭別人,那給予他們一種感覺說他們並不是空虛的。
一個門徒會開始從內在去探詢他的主觀性,他會覺知到那個無比的財富、享用不盡的財富。唯有到那個時候,你才會停止支配你自己,你才會停止支配別人。根本就沒有那個需要。從那個片刻開始,你的整個努力就是要使每一個人覺知到他的個體性、他的自由、以及他那非常浩大的、享用不盡的喜樂、滿足與和平的源頭。
對我而言,如果治療是在準備靜心的基礎,那麼那個治療就是走對了,它同時為病人,也為治療師本身準備靜心的基礎。在某一個點,治療必須轉變成靜心,而靜心在某一個點會轉變成成道。你有這麼大的潛力,而你竟然還在當乞丐......當我想到別人,有時候我會覺得非常傷心。他們並不是乞丐,但是他們的所作所為就好像乞丐一樣,他們並沒有準備好要放棄乞討,因為他們害怕說他們就只擁有那個。除非他們放棄乞討,否則他們永遠無法知道他們是國王,他們的王國是屬於內在的。
試著盡可能深入去瞭解你自己。治療是其次的。除非你透過靜心和寧靜來淨化你的本性,我並不是在說要停止工作,我是說要蛻變它的品質,使它成為真實的工作。敞開你的心,告訴他們你的弱點,告訴他們你的問題,就教於他們、他們如何可以幫助你?一旦來參加的人了解說,治療師並不是一個自我主義者,他們也會抱著非常謙虛的態度來參與,並且敞開他們的心,這樣的話,你就可以幫助他們。
但是永遠永遠都要記住:治療本身是不完整的,甚至連完美的治療也只不過是第一步,如果沒有第二步,只有它是沒有意義的。
所以,要把病人帶到他們可以開始走向靜心的點。唯有當你的病人開始探詢靜心,你的治療才算完整。在他們的內心創造出對靜心很大的渴望,並且告訴他們說靜心也只是由第一步走向第二步,它本身也還是不夠的,除非它把你引導到成道,那才是整個努力的頂點,我信任你們,你們一定有能力做到。
(摘自:靜心與健康─第四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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